巴黎弗洛伊德学派第九届大会结语

雅克·拉康
袁梦蝶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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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须给这次大会作结语。至少既定的安排是这样。
弗洛伊德一直非常关注精神分析的传承。他曾设立一个委员会负责此事,后来这个委员会转变成了国际精神分析协会(I.P.A.)。我得说,如果我们相信昨天发言的朋友斯图尔特·施奈德曼的话,国际精神分析协会目前并不壮大。然而,毫无疑问,这次大会,凭借这满座的会场,确实在某种程度上平衡了国际精神分析协会的局面。
弗洛伊德提到所谓的“他的团体”,但我们并不清楚“他的团体”是否应该写成“ç-a”(“他的”法语为sa,与法语ça的同音),他创造了这个故事,可以说相当荒诞的故事,人们管它叫“无意识”。无意识可能是一种弗洛伊德式的妄想。无意识,其(ça)解释了一切,但正如卡尔·波普尔(Karl Popper)所精确表达的,其解释得过多了。这是一个无法被反驳的猜测。
有人跟我们谈论无主体的性/别。但这是否意味着存在一种不涉及主体的性/别关系呢?这样的推论未免太远了。而所谓“性/别关系”,我曾说它并不存在,被认为是用来解释所谓的神经症的。这就是为什么我讨论了什么是神经症。我试图在人们所称的教学中对其加以阐明。我们或许可以相信,这种教学有一定的分量,否则我不可能聚集起这么多听众。
然而,我必须说,这些听众并没有给予我协助。我在这群听众中感到特别孤独,因为那些我对于他们是分析师的人——那些所谓的我的分析者们——与我有着完全不同的关系。他们试图向我述说他们自身的困扰。神经症,是存在的。我是说,癔症性神经症是否仍然存在不太确定,但可以确定有一种神经症存在,那就是人们口中所称的强迫性神经症。
这些来见我的人,试图向我表达一些东西,而我必须承认,我并不总是回应他们。我试图让事情进展;至少我希望如此。我希望事情能够进展,必须承认,许多精神分析师也仅仅做到这个地步。这就是为什么我尝试有一些关于成为精神分析师的的方式的证明:是什么使得在分析之后,最终成为分析师?
我必须说,我对此进行了探讨。这就是为什么我进行了“提议”(Proposition),确立了“通过”(passe)。在这一点上,我对某种可以被称为“传承”的东西抱有信任——如果精神分析有传承的话。
然而现在我开始意识到,精神分析是无法传承的。这确实让人感到棘手,因为每一位精神分析师都不得不——确实是不得不——重新发明精神分析。
如果我在里尔提到了:“通过”让我感到失望,那正是因为每位精神分析师必须根据他在某段时间内作为分析者所获得的经验,重新发明一种让精神分析得以持续的方式。
尽管如此,我还是试图让这一切更具实质性,这也是为什么我发明了一些符号表达,比如用S划掉A——也就是我所谓的大他者(grand Autre)。这是因为是S,我指定的能指划掉了这个大他者。能指的功能是代表主体,但仅仅是为另一个能指——至少这是我所说的,确实如此,我确实说过。这意味着在大他者之中,并不存在另一个能指。正如我曾提到的,在大他者中只有独白。
那么,为什么通过能指的操作,有些人会得到痊愈呢?确实,这正是我们所关心的问题。事实上,确实有些人痊愈了。弗洛伊德明确指出,分析师不应被治愈的欲望所驱使,但事实是,有些人确实从他们的神经症甚至从他们的倒错中痊愈了。
这是如何可能的?尽管我曾经对此作了多次表达,我仍然一无所知。这是一个“招数”的问题。如何在分析过程中向前来接受分析的主体低声暗示某些东西,而这些东西最终能够使他们痊愈?这是一个需要经验来回答的问题,而这个经验中起作用的正是我所称的“被假定知道的主体”。
一个被假定的主体,是一种重叠。被假定知道的主体,就是一个知道的人。他知道这“玩意儿”,正如我所说的“招数”。他知道这个“玩意儿”,知道如何治愈神经症的方式。
我必须说,在“通过”中,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主体知道如何治愈神经症。我仍然在等待某些能对此有所启发的东西。我希望通过“通过”中的某个人的见证,知道一个主体——因为这里谈论的就是主体——能够做到比我所称的“普通的闲聊”更多,因为这正是问题所在。如果分析师仅仅是闲聊,那么可以确定,他就错失了那一下,有效地解除结果,即症状,的那一下。
我试图就症状探讨得久一点。我甚至用它的古老拼法来写它。为什么我选择这种拼写?“S-i-n-t-h-o-m-e”,显然,跟你们解释起来会有点久。我选择这种写法,是为了支撑如今被称作“症状”的名称——一个我们并不完全清楚为什么被发音为“症状”(symptôme)的词。这一名称意味着某种东西的“坠落”,因为“ptoma”意指坠落。
而“共同坠落”的东西,与所谓的“集合”毫无关系。一个“圣状(sinthome)”并不是一种坠落,尽管它看起来像是坠落。以至于我认为,你们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有各自的“圣状(sinthome)”——每个人都对应一个“他”的“圣状(sinthome)”或一个“她”的“圣状(sinthome)”。这是所谓“性/别关系”中所剩的一切。“性/别关系”是一种 “intersinthomatique” 的关系。这也正是能指——作为一种“圣状(sinthome)”的秩序——得以发挥作用的原因。我们隐约猜测到它的运作方式:通过“圣状(sinthome)”这个中间人。
那么,如何以能指的形式传播这一“圣状(sinthome)”的病毒?这正是我在研讨会们中试图解释的。就此我今天无法说更多。

译者注:intersinthomatique是一个合成词,在此笔者不做直译,但给出一些分析,望读者自行体味,inter-sinthomatique,inter-,前缀,一般可译作“间”或“交互”,sinthomatique,sinthome的形容词,可译为“圣状的”)。

另,此处sinthome,中译为“圣状”,取自成都精神分析中心,在台版的拉康精神分析词典中译为“核心症状”。以供参考。

译者注:巴黎弗洛伊德学派已于1980年解散。